怨憎會完了……
重申我真的是親媽!!
改錯字了……我承認我是手殘星人……自那以後,我再沒見過重華,他似乎生了我的氣,或者說他這一世從來就沒喜歡過我。
長安還小,嘴裡摳不出什麼東西。但是他還是能解決我心中最大的一個困惑——重華他師父,是女的。
女的。
知道這個消息後,我瞬間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,明明說好只能讓我勾搭的,我一直鍥而不捨的勾搭他,而他卻……
我堵著氣,也不像從前那樣有事沒事跑到結界邊上去把他的名字吼兩嗓子。
直到有一天,流波的天空陰沉沉的,漫天的妖氣熏得我都睡不著了。我知道是呼遺攻了上來。
長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嚷嚷著要與流波共存亡。我嫌他吵,兩巴掌將他拍暈了鎖在屋裡。獨自在林中逛了一會兒,不久便聽見外面的廝殺聲。
我嘆氣,人類就是奇怪。殺人就殺人嘛,何苦叫得那麼撕心裂肺?活像吼一吼就能讓對方猝死一樣。
「嘭」!一聲巨響。我見半空中的結界突然亮了亮,然後瞬間化為灰燼。空中立著一人,黑衣長發,正是呼遺。他眼神在梅林中一掃,看見我便落了下來,道:「我素來不喜歡欠著別人,你放我一次,我放你一次,從今往後再無相欠。」
我又是一聲嘆息,這貨不愧是大國師的轉世。這種自作主張施恩於人的毛病真是一模一樣。
我正要開口說我不走。
只聽身後一聲冷哼:「你們誰都別想離開流波。」
我轉身,重華拿著劍指著呼遺,神情冷冽:「二十年前,我饒你一命,而你竟敢再犯流波!今日我必將你斬於劍下,挫骨揚灰。」
我看著他這表情,心中不爽的感覺更甚。索性退了兩步,躲在呼遺身後,扭頭不看他,來個眼不見為凈。
呼遺冷冷一笑,盯著重華道:「呼遺何需你來做恩惠。你現在已是仙尊殺我是很容易。可你流波的弟子能否抵擋得住外面妖怪的攻擊?你流波的修仙者們,是否人人都如你一般道術高深?」
重華眉目間殺氣更重。
呼遺又道:「重華你若願答應我一事,我定有辦法讓你流波不傷一條性命便擊退眾妖,而且事後呼遺這條命交由你處置。」
聽了這話,不說重華,連我也不甚詫異。他費了這麼多功夫打上流波來,只為了給自己增加與重華談判的一個籌碼?一時,我對他的那個要求好奇不已。
重華默了會兒:「何事?」
「放她去投胎。」呼遺聲音緊繃,似乎隱忍著極大的憤怒和悲哀,「她早該安息。放了她!」
聽聞這話,重華眉目又冷了三分:「不可能。」
呼遺情緒一下便激動起來,他大吼:「她好歹也曾是你師父,教養你長大!你們已經生生將她囚困了二十年,再拖下去,她只會消散與世間!重華,你當真修得一副鐵石心腸?」
我挑了挑眉,斜眼瞟向重華。只見他面無表情道:「她背叛流波,與妖物相戀,致使流波歷千年大劫,元氣大傷,依門派規矩,理當處以鎖魂之刑。」
鎖魂。便是鎖住魂魄令鬼差無法勾走,讓靈魂逗留世間直至生氣耗盡枯竭而亡。對於留在人間的魂魄來說是個極其殘忍的法子,因為魂魄一旦消失,便永遠無法入輪迴了。然而這個術法對於冥界來說卻是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法術,因為能到地府的都是魂魄。每個生前做過惡事的魂魄會被鬼差施以此術帶去閻羅殿接受審判。
我本以為這凡間應當沒人會這樣的法術了,沒想到流波竟還有流傳下來。
二十年,足以使一個魂魄灰飛煙滅了……
呼遺拳頭握得死緊。
我琢磨了一下,鎖生魂是大忌,是犯天條的舉動。而今這重華恨呼遺,呼遺恨重華,應當是怨憎會這劫數應了。此時若是沒讓呼遺將那魂魄放出來,不久那魂魄消散了,重華定是會被天雷劈上整整三十六道,以他現在這血肉之軀,怕是一記都接不下來吧。
想到這裡,我拍了拍呼遺的肩:「那個什麼魂魄,你可知被他們困在哪裡?」
呼遺轉頭看我,重華眼神也落在我身上,帶著滿心的厭惡:「奉勸你別攙和進來。」
我撅了撅嘴,心道這一世的陌溪還真是不討人喜歡。但是我卻不能因為這一世的陌溪不好而讓他沒法渡完劫數。他若是在這一世被天雷劈了,那我下一世去勾搭誰才好?
我盯著呼遺又問了一遍:「她在哪兒?」
呼遺眼神一亮,他見識過我揮一揮衣袖便毀掉了千鎖塔的能力,現在更是病急亂投醫,不得不信我。他指著不遠處一座雄偉的九重高樓道:「萬隔樓頂。不過她當年被施了術,破術之後還得有引路者……」
千鎖塔,萬隔樓,是要他們永世不得相見么……我想,這未免也太過殘忍了一些。我拍了拍他的肩,示意他安心,又瞟了眼殺氣愈重的重華:「拖住他。」言罷提氣縱身,直往那萬隔樓飛去。身後傳來兩人過招的聲音,我不予理會,只希望呼遺能撐得久一點。
我生在冥界,雖不司鬼差一職,但是勾魂引路的活確實天生就會做的。或許不能做得那麼專業……
登上萬隔樓頂,入目一片空曠,在正中的香案上供了一個牌位,上面什麼字都沒有。但是卻很乾凈,看得出來常常有人來打掃。
我左右找了一下,實在沒看見重華師父的魂被鎖在哪兒,正撓頭之際,忽覺一點微光自頭頂照下。我尋著光看去,見一隻燭火被架在房梁之上,燭火之上有一張畫,仿似畫的是個人。
我跳上房梁,仔細端詳著那畫。
一個白衣女子的背影,形容打扮和如今的重華修仙者們沒什麼差別。只是她手中握著一枝紅梅,身子微微往前傾,似乎正在嗅梅。
我心頭微微一跳。
若不是看見下方落款:正武十年,流波十里亭作。我還真以為是上一世的陌溪為我畫的畫流傳到這裡來了。
聯繫著前面事情一想,不難猜到,這畫中之人就是重華的師父。
他師父原來與我如此像么……如此一想,之前心中的那些背叛感剎那便消失了許多。
畫像在這裡,那麼……我伸手欲觸碰那畫,金光一閃,生生將我彈了回來。
結界。
那女子的魂魄一定是被鎖在這裡面的。我凝氣於掌心,一掌拍在結界之上。金光晃了兩晃消失了。我欣喜的把畫摘下。不出所料,裡面果然有一團白花花的東西。
魂魄我見過不少,卻從來沒見過虛弱成這樣的。想來我要是再晚來幾天,這貨應該就消失得乾淨了吧。捻了一個決,輕而易舉的解掉了鎖魂之術。我將她捧在手心裡,輕輕呵了口氣。讓她不至於在去黃泉的路上散掉。
我捧著她躍上九重高樓之顛。將她往天上一拋。她卻不走,在空中沉沉浮浮,似想把流波守到最後一刻。
我道:「且去吧,今生之事已成了過往雲煙,再是眷戀也回不去了。」想了想又道,「冥府的鬼都是極好的。你說你認識三生,他們興許會給你開開後門。」
魂魄猶豫了一番,慢慢向下飄去,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她,只見她晃晃悠悠飄去了重華的寢殿。
此處視野極好,我遠遠眺望還能看見重華與呼遺打鬥的身影。呼遺明顯處於弱勢,但是仗著一股拚命的狠勁兒,重華一時也脫不了身。似是被糾纏得惱了,重華手下劍猛的擲出。
呼遺欲閃,可身形猛的一顫,竟躲也不躲,任那把寒劍直直刺入他的心窩,穿胸而出。
我想,我知道他看見了什麼。我也知道,他此時唇角一定是笑著的。
我揮了揮手,將這兩個魂魄一同送去輪迴的路。他們能一起看見開了遍野的彼岸花,或許他們還會在我的真身上刻上兩人的名字。
我立於萬隔樓上,目送他們離開。轉過眼,卻只覺一股強烈的殺氣撲面而來。遠遠看去,重華正盯著我,眉目間皆是肅穆。我突然想起這一世的他看見我說的第一句話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。」
想來,此生我對於他心是「異」了一點。先是毀了他流波千鎖塔,放了狼妖呼遺,引得群妖攻上流波,現在又放了他師父,讓他愛慕的師父與呼遺同入輪迴。
重華仙尊定是將我恨到了極點吧。
我沖他笑了笑,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的梅林一隻蛇妖打開了木屋的門。我心中一凌凜。長安在裡面!
無暇他顧,我縱身一躍,急奔至木屋前,剛一進門便看見長安趴在床上不斷掙扎,而他嘴中還有一條小黃蛇的尾巴在詭異的搖晃。
這種蛇妖最喜食小孩內臟,會化作真身鑽進他們嘴裡直至將五臟內腑食盡為止。
我上前兩步,摁住長安,一手掐住他的脖子,一手拽住小黃蛇的尾巴,陰氣往蛇身中一灌,徑直將它震死在長安腹中,然後緩緩將其從長安嘴裡拉出。
忽然我後脊一涼,只聽一聲血肉刺穿的聲音。
我低頭看去,一柄劍穿過我的腹部。彼時痛覺還沒有傳入大腦,我好奇,誰這麼想殺我。
轉頭一看,重華神色晦暗的盯著我:「不可傷我流波……」話沒說完,看見了我手中已死的小黃蛇妖,瞳孔猛的緊縮。
屋中一片死寂,只余長安翻身嘔吐的聲音,沒吐多久,他便暈死了過去。
「他與你以前長得那麼像,我捨不得的。」說著我的身子不由往地上滑去,喉頭腥甜一片,「我不是妖。」
若是凡世的劍就是再插上幾把我也不會有什麼多的感覺。可是重華這劍是歷代流波掌門傳下來的,正氣凌然。對於我這陰冥靈物可謂是天敵。
我感覺身體中的力氣慢慢流失,最後還是忍不住拼盡全力拽住他的衣袖,咧嘴一笑:「這一生你真不討人喜歡。」
他呆怔在那裡,沒了反應。
「可是那天……你枕在我的膝頭叫師父,我還是……很心疼。」
痛覺傳來,除了傷口的疼痛,還有劍上的陽氣與我身體中的陰氣相互噬咬的燒灼感。我死死握緊他的袖子,他似猛的驚醒,一把摟住我拔腿就往外走:「殿中有葯。」
或許是錯覺,我感覺抱著我這個人腳步踉蹌得一點也不似他往日冷穩重的模樣。
這個人為何活得這麼矛盾。
眼前的景色越發模糊。
結界破除之後,這梅林中的白雪緩緩融化,紅梅也漸漸凋落。院子里凄然一片。
我眯著眼看著他的側臉樂呵呵的笑:「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暗香晴雪么?」我這話說得小聲,連我自己也沒聽見。他卻猛的頓住腳步,低頭看我,漆黑的眸中情緒翻湧。
那一瞬我幾乎以為他衝破了孟婆湯的禁錮,記起了前塵往事。眼前一黑,恍惚間我又看見了我的老熟人。
耳邊,只聽到了自己最後的聲音:「你能喚喚我的名字么?」
他靜默無言。
原來,這一世,他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啊……